茄子

09-25-2013

有一天，皇帝心血來潮問岳飛：「卿得良馬否？」岳飛回：「臣有二馬，日啗芻豆數斗，飲泉一壺，然非精潔即不受。」......

高中時讀到《良馬對》，我的內心便激動不已。這就是身為良馬的驕傲啊！也因此，本文成了我的座右銘（至於後面要怎麼奔馳啊什麼的我就不管了）。這一段話，所有的老饕應該都可以拿來當作護身符用。雖然當時青春年少的我唸得正口沫橫飛時，同學補上一句：「是『良豬對』吧！」我依然相信，對即將入肚的東西龜毛要求才是王道。

很多人都以為，愛吃又挑嘴的我，應該是被廚藝精湛的母親慣壞的。

可惜，咱家阿娘的廚藝，是那種親戚明明在吃飯時間來我家作客還會自己帶便當的等級。有一位表哥不知道厲害，來吃過一次飯後，以後只要吃飯時間到了，無論我們怎麼挽留，他都會奪門而出。十幾年後提起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同時，咱家家規又嚴。自小有明訓：「不准浪費食物。」在餐桌上，若跟阿娘說煮的不好吃，阿娘不但會矢口否認：「怎麼會不好吃，多吃一點妳就知道好吃在哪裡了。」還會邊豪邁地多添一大匙給膽敢發話的人。自小在極權下長大的姊妹三人，因此練就了一身不嚐味道就吞下去的絕技。

高中後我開始自立自強，自己下廚煮飯。翅膀長硬的我，終於勇敢地面對對阿娘的難吃食物說：「各人造業各人當。」(當然沒空煮飯時還是得乖乖吞下阿娘煮的。其實，阿娘也是有佳作的時候，只是她的不穩定性太高)

雖算不上是老饕等級，嚐到自由滋味的我，自此也得以快快樂樂地挑選即將入口的食物，過著心目中的良馬生活。

去年搬來 Lincoln 時，剛剛從上班族退役成為煮婦，料理人的熱魂上身，每天喜歡窩在廚房搞東搞西。可惜「衣但求蔽體，食但求溫飽」的蘇小妹並非鍾子期，嫌棄我花時間又搞工燉煮的功夫菜太軟爛，也不懂得何謂入味及有層次深度的纖細美味。他每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妳的時間很寶貴，不要花太多時間在煮飯上。」蘇小妹簡樸的生活習慣也漸漸影響了我。現在，我們大約半小時的時間就足夠煮一頓飯並且吃飽了。

良馬的驕傲，雖然還是潛藏在我的靈魂深處，只是我已不再那麼龜毛。

我的心思也從廚房裡轉到了如何探索這片新大陸。我忙著體會不同文化帶給我的衝擊，忙著在異鄉當一塊海綿，用力吸收迥異的風土民情，再好好地嵌入我耳濡目染的台式中國傳統文化裡。

一直著眼於良馬的秣粟的我，也終於敲敲頭醒過來，良馬之所以為良馬，是在於精神上而非餐桌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