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9-2013

我和蘇小妹都喜歡美術館。這次到 Kansas City, Missouri, 蘇小妹便說好要帶我去納爾遜美術館 Nelson-Atkins Museum 。由於上午舉行馬拉松比賽,許多路段封閉皆禁止車輛通行,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決定步行前往。

手上拿著旅館提供的地圖,我們沐浴著晨光,在這座老城市彎彎曲曲的道路上漫步。起初,我們著迷於老城市特有的豐富面貌,拿著相機拍個不停。走著走著,開始對我們手上拿的地圖感到迷惑。地圖上標示的爽快路線圖,與眼前歪七扭八的小路彷彿是屬於兩個不同次元的地區。再加上麻利的寒風咻咻地吹著,蘇小妹擔心還來不及走到美術館,怕冷的我就會結凍了,考慮著是否要再走回旅館問路。這時,寧靜的街道上走來了一位很有氣質的年輕人。

我們上前詢問前往美術館的方向。他淡淡地回答:「我正要往那個方向走,你們可以跟我一起。」於是,幸運的我們便跟著年輕人一起走。

狹窄的人行道不方便三人並行,年輕人走在前頭,我跟蘇小妹保持著約半步左右的距離跟在後面。年輕人安安靜靜地走路,不多話。我跟蘇小妹也識相地不找他攀談。很奇妙地,氣氛一點也不尷尬,我們三人輕輕鬆鬆地朝著美術館前進。看到了有意思的景色,蘇小妹停下來拍照。我不想耽誤年輕人的時間,依舊保持著速度跟在年輕人身後。走了一會,他發現蘇小妹落後,很體貼地停下腳步。我對他笑笑:「沒關係,我們不需要等他,繼續走吧。」蘇小妹拍完照,很快就跟上來了。

接近美術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學校,被馬路分割成好幾個院區,每一區的建築物都很有藝術特色。看到我們對這個地方表現出興趣,年輕人停下來回頭告訴我們,這裡是 Kansas City 藝術學院,他就在這裡工作。

稍微猶豫一下,他帶著我們穿越校區,抄近路往美術館。一直走到美術館出現在視線裡,他才和我們道別,回頭走往藝術學院。一早就遇到這麼親切且有禮貌的好人,讓我感受到這裡濃厚的人情味,也讓我更加地喜歡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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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切的年輕人帶著我們穿越學院裡的近路前往美術館。不好意思正面拍照,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了一張背影。

我們抵達時,距離美術館的開放時間還有 40 多分鐘,我們便在四周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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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館是希臘式風格的石灰岩建築,細緻的雕刻十分典雅美麗。而側面2007年才完工的新增建築,更是出自於被譽為當代最好的設計師之一的 Steven Holl 之手。可惜,我們沒有拍出新建築外觀的好照片。

環繞著美術館建築的草坪上及樹林裡置放著許多大型的雕刻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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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藝術表現,沒有慧根的我不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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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館前的超大羽毛球雕塑很有名。在美術館的前、後兩面總共放置了四個不同角度的羽毛球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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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的羅丹遇見羽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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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亂逛的我們突然看到這張海報。蘇小妹一瞧,這不是莫內的畫嗎? 回頭問我:「今天幾號?」醒悟到展出正好是今天開始的我們,開心地蹦蹦跳跳。我們實在太幸運了!於是我們很臨時地訂定了今天逛美術館的主題:法國印象派展。

一到10:00我們便衝進美術館本館。一位有年紀頗有威嚴的黑人工作人員上前來問我們是否需要美術館的地圖。蘇小妹不假思索地回答:「不需要。謝謝你。」不要地圖的我們似乎很奇怪,高大的工作人員再問了一次:「你確定嗎?」蘇小妹點點頭:「是的,謝謝。」

我們四處張望了一下,問明往法國印象派展的方向。原來展覽是在新建築裡。從本館穿過上上下下的走道,來到了風格迥異的新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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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風格的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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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晶瑩現代主義風格的新館

本館的一般展覽不需要門票,法國印象派展的門票每人USD 8 元,我取出了 UNL 學生證可以買學生票,只需 USD 5 元。( 學生證真是太好用了,以後我會記得每天隨身攜帶。)

這次的展出是集合了許多 19 世紀的法國印象派藝術家的作品。有攝影作品也有畫作展出。其中有好幾幅作品是來自大家耳熟能詳的幾位畫家:莫內、馬內、雷諾瓦等人。

展出的方式非常親切。每一幅作品皆掛在視線可及的高度,沒有礙事的紅絨布圍欄擋在畫前,也沒有冰冷的玻璃櫃。燈光微微昏暗,在優雅安靜的氣氛裡,躍然吸引人們目光的,只有牆上的畫作。

遠遠地,我們被畫家們壯麗且充滿了生命力的畫作吸引,忍不住加快腳步,直到把鼻尖湊在畫前,觀察著畫家們將無處宣洩的熱情揮灑在畫布上的痕跡。當我們一步步靠近後,卻只能看出一筆筆破碎的筆觸。我們又退了幾步,再次被畫家宏大的視野所感動。他們有點朦朧又非常有存在感的構圖,讓人很想看個真切,又把我們拉到了畫前。一伸出手,我彷彿就可以觸摸到他們從不安分、震顫了百年的靈魂。我必須要緊緊地握著雙手,遏止一股湧上來的衝動,抑制我的手指去觸摸這些生氣蓬勃的作品。

我從來就不是對藝術有特別獨到眼光的文藝青年,對於藝術品的熱情也沒有比一般普羅大眾要來得熱烈太多。不過,如此無遮蔽的近距離觀賞著這些扣人心弦的畫作,我突然有一種錯覺:我那平常有點兒自大的心臟不在它本來的位置 - 我的胸腔裡,而是在這些孤傲的畫家手掌心上謙卑地跳動著。

我和蘇小妹本來是神清氣爽、興高采烈地走進展覽廳參觀;要走出展覽廳時,我們是依依不捨地嘆著氣。若不是時間關係,我真想帶著便當在展覽廳裡打地舖。 

蘇小妹比我早回神過來,他很理智地告訴我:「考慮到後面的行程,我們大約還有半個多小時可以逛,只能走馬看花,迅速瀏覽了。」還沉浸在印象派氣氛裡的我,點點頭被他拖著跑向本館的展覽區。

我們快步地逐層逐個展覽室逛,看到喜歡的展覽主題才停下來觀賞,很多展覽室只在門口晃一下就繼續往前走。有一個展覽室,我們探頭了看一下就準備前進。突然驚喜地發現,牆上竟然掛著莫內的 Water Lily 其中一幅!我們差點就錯過了!

停下來坐在畫前好好觀賞這幅巨大的美麗作品,蘇小妹邊低聲告訴我莫內的故事:「Water Lily 是莫內晚期的作品,晚年他的視力已經越來越差,幾乎看不到,但是莫內憑著幾十年的訓練,摸索著調出他心目中的色彩……」沉浸在氣氛中的我,感傷得幾乎落下淚來。

趕時間的我們又再繼續往前進,逛到了中國文物區。看慣了故宮有系統且精緻的中國古典寶藏,對於Nelson-Atkins美術館這些東一點、西一點的寶物自然是覺得沒甚麼了不起。不過,一幅來自敦煌的壁畫深深地吸引了我。

清末時期的英國人把敦煌石窟的壁畫仔細地切割成一塊塊挖下來,用帆船跨海運到歐洲,又輾轉來到美國中部這裡,重新鑲嵌在牆上。望著保存相當完好的年歲久遠的佛教古畫,我腦海中浮現的情景卻是中國近代那一段動亂不斷的歷史。嘆了口氣,我們離開了美術館。

這一次我們行前一點功課都沒有做,很隨意的便來到Nelson-Atkins美術館參觀,卻幸運地遇到法國印象派展覽。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心靈彷彿被大榔頭狠狠的敲了一記。我知道,此後貪心的我再也不能被複製的平面海報取悅了。

才剛剛離開美術館,我就開始想念。我很想念那難能可貴的一瞬間,我跟這些將一生都奉獻在畫布的藝術家們心領神會的神奇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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