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

12-13-2013

離開學生生涯數十年之後，我又回到了校園當個老學生。我選了一門不算簡單的課，苦熬半年，這學期的課終於要結束了。不過，在通往寒假天堂的道路上還有一個很大的阻礙 - 期末報告。

鑒於期中報告和班上臭小鬼的不愉快合作經驗，這次我學乖，一個星期前就開始尋找心目中理想的搭檔。可惜，期末是學生交報告的旺季，再加上還要準備大大小小的考試，同學們皆認為獨立完成作業比較好控制時間。其實我早就想好主題，找搭檔只是為了想要多和同學互動學習，於是我放棄找搭檔，也決定獨立完成報告。

學期末的這段時間，教師們其實沒有比學生輕鬆多少。而蘇小妹在忙碌之餘，依舊關心我的報告進度，還跟我一起安排兩個人的行程表，以確保我完成段落需要他幫忙檢查時，他能抽出空來。

報告有兩種選擇，一是乾脆的選一個題目寫上八頁的文章；二是選個主題作個研究計畫，用網頁、影片或多媒體等方式呈現主題，再寫篇四頁的文章闡述。蘇小妹建議我可以用 Google Docs 來完成研究計畫，這個軟體使用方便又可以簡單嵌入各種影片等多媒體。作出興趣來的我，很認真快樂地作了一個研究報告。

當我完成第一部分的計畫時，我興沖沖地告訴蘇小妹，我已經完成用 Google Docs 的研究計畫部分，接下來就只剩四頁的文章。以為我已經完成作業、本來很開心的蘇小妹聽到還有四頁的文章，臉色一沉。

他平平板板的說：「妳從來沒提過還有四頁的文章這件事。」

看到他的表情，我也不爽起來：「有！我跟你說過，要不寫八頁；要不選個研究計畫加四頁闡述。」

蘇小妹平平板板回：「妳講話沒講清楚，我一直以為作了計畫就不用寫文章。妳算看看，若還要加上四頁的文章，妳交報告的時間來得及嗎？」

我：「怎麼會來不及？我十六號才要交，今天才十號，至少還有六天耶！」

蘇小妹：「所以妳打算星期六、日也要趕作業？」我一下子語塞 ( 因為蘇小妹星期一到星期五都是不喝水、不休息的拼命趕工，以便周末時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度過 )。

我：「沒有......」

蘇小妹：「那麼就是要在三天內寫完。妳知道四頁的文章要寫多少字嗎？大約是兩千四百字。妳平常寫一篇四、五百字的文章大約要兩天，這樣來得及嗎？」

面對他接二連三的問題，我有點招架不住：「我，我有大綱，知道我要寫甚麼了，所以會很快......」( 話音漸弱...... )

蘇小妹：「那麼妳的大綱呢？寫好了嗎？」

我：「在我的腦子裡......」

蘇小妹：「那不算有大綱了。妳真的有計畫嗎？還是妳只是隨便亂回答？如果妳真的有計畫了，那妳就是計劃了要失敗。」

對於他一針見血的言論，我很氣。但是經過他尖銳的提醒，我才發現我的時間可能不夠。我緊張起來，又覺得蘇小妹對我的要求太高，我已經改過向善當個好學生，若是以前大學時代，我大概在截止期的前一個小時還在趕吧。

又氣、又急又覺得委屈，內心五味雜陳，我開始哭起來：「我內心深處根本不想改！我是在勉強自己改！我一點都不想去上課！我不想在課堂上問問題，我也不想跟同學講話，你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我只是勉強自己作，其實我內心深處根本不想作！我一點都不想再看到、聽到英文了！......」累積了幾個月的壓力、情緒，如同火山爆發，一哭不可收拾。

面對情緒突然大暴走的番婆，蘇小妹依舊是不慌不忙。他慢慢思索一會，問我：「有一個同事的太太，搬來很多年英文還是很差，可是她適應得很好，因為她只跟中國人打交道。不然妳不要學英文了，如何？」

我邊哭邊回答：「不好。我英文本來就不錯，幹嘛不繼續？而且我都搬來這裡了，還搞甚麼小圈圈啊？」(繼續哭......)

想了一下，蘇小妹繼續：「這麼說來，妳說的話不合邏輯。妳的內心深處不是不想改，也不是不想學英文；妳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想改，想要學英文的，只是妳不喜歡。如果妳內心深處真的不想改，那就絕對不可能成功，我會勸妳不要改，快快樂樂生活就好。可是妳其實是想改的，只是妳不喜歡改。這樣還是會成功的，所以妳內心深處是想改的對不對？」

哭得梨花帶雨的我愣住了。在林伯哭到快缺氧、脫水的時候，這個機器人還在忙著跟我討論語意邏輯？！可是他說的又沒有錯，我只好點點頭：「嗯，我是想改的，只是不喜歡。」

蘇小妹終於抱著我的肩膀安慰：「那我們接著只要討論怎麼達成的方法就好。以後啊，妳講話要合乎邏輯，不要這樣不清不楚，溝通時才不會招致誤會。」雖然他說的沒錯，林伯心裡還是很不爽。但是，繼續哭下去好像也不是個辦法，我只能點頭答應。

接著，蘇小妹指導我如何作大綱；如何偷工減料 ( 運用字體、分段方式及列上參考資料等方式加長版面 ) 以及那些部分加強論述；那些部分簡單帶過等寫論文的技巧。趕工了三天，我終於在今天，星期五趕完報交並交了出去 ( 今天不交，我就必須在星期一早上七點半趕到學校交作業 )。所以，若不是蘇小妹提早提醒我，並用力的伸出手幫我一大把，陪著我趕工，我其實是來不及的 ( 可惡！他又說對了 )。

交完報告，我終於可以輕輕鬆鬆享受無事一身輕的周末，以及接下來的快樂寒假。

說起來，都已經一把年紀，為了區區寫作業的小事居然像個幼兒一樣痛哭，實在是蠻羞的。不過蘇小妹面對情緒失控的我，還能不慌不忙的提醒我前進的方向，當下雖然很火，事後我卻是很感謝。我可以放心在蘇小妹面前毫不掩飾地表達情感。因為，他不只願意包容我的一切情緒，更願意在我哭累後，鼓勵我站起來幹活。

正因為蘇小妹如此堅定地幫我注視著遠遠的目標，我才能夠在不顧一切的大哭、宣洩情緒之後，乖乖地擦乾眼淚爬起來，繼續朝著理想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