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

02-10-2015

最近 Sheldon 美術館更換展覽物，新增了一批 Will Wilson 的攝影作品。因此這個月的導覽員訓練， Erin 為我們這群導覽員做簡報，介紹攝影師 Will Wilson 及他的作品。

Will 是 Navajo 族的印地安裔美國人，他使用老式的濕板攝影法拍攝照片。Will 認為拍照主要是攝影師與模特兒間的互動關係，因此 Will 在全美各地拍照時，都會帶著一個雪地用的帳篷當臨時暗房，並邀請被拍攝的模特兒進入臨時暗房觀看硬板底片浸入化學液體中慢慢成像的奇妙瞬間。

Will 做了一個專題──Critical Indigenous Photographic Exchange” (CIPX)，花了很多時間拍攝居住於美國各地的印地安人，透過濕版攝影法，相片中的人們看起來像是處於十九世紀初時的年代。

Will 也來過 Lincoln 拍攝，場地就選在 Sheldon 美術館，Erin 還在一旁側錄拍攝過程。她也播放側錄的 Video 讓我們清楚看到濕版攝影法拍攝及成像過程。我見到了 Video 裡熟悉的美術館大廳，感到很興奮並很有參與感。

在 Erin 簡報的時候，許多導覽員們紛紛發表意見及問問題。這些上了年紀並人生閱歷豐富的同伴們，某些問題相當犀利，讓平日表現老練的年輕 Erin 有點難以招架。

例如 Barbara 問：「在暗房沖洗照片需要用到化學物質吧？據我所知，那些化學物質是有危險性的，Will 帶著沒受過訓練的一般人進暗房，這樣的行為很危險。剛剛妳拍攝的 Video 中，甚至還有小孩子也進入到暗房裡，不應該這樣做。」

純就藝術性觀點看待這個專題的 Erin 愣住了，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解釋。

等 Erin 簡報結束，我告訴 Barbara，我想多和她聊聊並聽她對這攝影展的意見。

Barbara 頗有深意地告訴我：「我認為我們帶領孩子們參觀這展覽時，應該提醒他們，相片中的印地安人們大部分都穿著印地安傳統服飾，事實上，印地安人在日常生活中很少會穿上傳統服飾了。許多印地安的傳統文化已經漸漸消失。同時，在美國已經很少有純種的印地安人了。」

Barbara 補充，白人在十九世紀時大批前往西部墾荒，他們為了取得土地，和印地安人戰爭、殺害印地安人賴以為生的水牛、改變印地安人生活的環境生態，尤有更甚者，逼迫印地安人的孩子離開父母，接受白人的信仰、文化、教育。Barbara 搖搖頭：「妳想想看，逼小孩子們離開父母，這是多麼慘忍的事！也因為這樣，印地安人的文化幾乎沒有辦法傳承而消失中斷了。」

Barbara 說：「我們應該要讓孩子們明白這一段歷史。」

當然，並不是每個美國白人都像 Barbara 這樣懂得自我省思並重視歷史，但可以確定的是，Barbara 並不寂寞。整理研究美國印地安人歷史文物的許多學者都是白人，在美國的中學裡，每個孩子也都清楚學習美國十九世紀的西部墾荒史裡白人所犯下的錯誤。

這件事讓我想起了德國。德國納粹軍人在二次大戰時，虐待並殺害成千上萬的人。德國人雖深以這段歷史為恥，但他們牢記這段歷史並創作了很多文章、書籍、紀錄片等來記錄、反省這個事件。

反觀日本，大部分人都避談二次大戰時日本軍人對待其他國家人民的行為，甚至在教科書裡淡化、刪去某些事件。雖然有些日本人極端反對這樣的作法，但是擋不住主政者及大部分人的思潮。

我想，這樣的差異是由於東方的教育傾向於尊重傳統，崇敬祖先，因此導致有時會過度美化。例如：我小時候經常讀到讚揚中國傳統文化、先人的文章──長大之後回想，這些其實都是政戰宣導──讓我們自小就被洗腦。

而西方文化在歷經長久的文化革命，及各種人種的融合後，傾向崇尚個人主義的思潮。不太會把家族等歷史包袱揹在背上，因此西方人比較勇於面對真實的歷史。

Will Wilson 本人。左邊穿上印地安傳統服飾，右邊則穿上十九世紀的西式服裝，顯示出不同文化的對照。

圖片來源：http://willwilson.photoshelter.com/#!/index

我很喜歡這張照片。濕版攝影由於化學物質產生的變化條件不穩定，邊緣產生氣泡或水波紋，看起來相當有古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