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

05-07-2015

對伊斯坦堡的印象是：這是一個有很多奇怪現象的混亂城市；當地人也形形色色各種職業都有，但大抵說來，我遇見的居民們都沒有甚麼火氣。

初抵達的傍晚，我們走到滿是土耳其式燒烤餐廳的小街，幾乎每間餐廳門口都站了打扮考究、梳著水滑髮型的英俊男子招攬生意。他們總是熱情地招呼個不停，其中有一個男子問我們：「你們是日本人嗎？還是中國人？我會說中文喔！來坐嘛！」我及蘇小妹微笑著搖搖手，繼續往前走。走沒幾步路，我們被另一間餐廳的菜單吸引，便被當家鼓舌如簧的服務生帶進了餐廳裡。等我們吃飽走出餐廳，遇到了那個自稱會說中文的男子，他依舊是熱情微笑地說：「那麼下一次 (來我們餐廳) 吧！」我及蘇小妹很欣賞他幽默的態度，也微笑回應：「有機會的話會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在路上遇到的人們也都是和和氣氣，雖然大部分都不太會說英文，但他們也都是認真地看著你，想辦法回應。

在街頭我觀察到，伊斯坦堡的貧富差距相當大。在遊客穿梭如織的街道上，常常看到很多乞討的家庭。通常是衣衫襤褸的媽媽抱著瘦小的孩子坐在路旁，用著美麗但無神的大眼睛望向往來的路人，或是伸出手喃喃念著土耳其話，或是木然地發呆。見到這情形，我十分感傷。

有一天傍晚，正是下班時刻交通的巔峰時間，一個衣著破舊但長相十分可愛的小女孩，緊緊抓住一輛卡在車陣中不能動彈的汽車車窗不放，她正向司機討錢。那個開車的男人一直喊著，要她趕緊放手。小女孩仍緊抓住車窗不放，隨著汽車行進小跑步，而堵在車陣中的車子也甩不掉小女孩，便僵持著。我及蘇小妹見了，很感嘆。我想：那小女孩一定是聽了大人的話，用這樣的方法出來乞討。而大人們是抱著甚麼樣的心態，竟讓這麼小的小孩做如此危險的事？

又有一次，我及蘇小妹在路上與一個揹著擦鞋工具箱的男子擦身而過，我們見到他的鞋刷掉在地上，便開口提醒他：「你的工具掉在地上了！」那男子撿起了鞋刷，並很熱烈地表達謝意：「謝謝你！你真是位善良的紳士！你人真是太好了！請讓我為你服務！」便要蘇小妹將腳放在擦鞋箱上。我們雖覺得小事一件不足以掛齒，但在那男子的堅持下，蘇小妹終於把腳放在擦鞋箱上。蘇小妹過意不去，一直告訴他說：「好了！好了！不需要了。」那男子還是仔細地把蘇小妹的球鞋刷了一遍。擦好鞋，蘇小妹向他道謝，並準備離去時，那男人說：「你應該要給我幾里拉。」蘇小妹傻眼，回答：「你剛剛不是說不用錢嗎？」那男子說：「我有小孩要養啊！」蘇小妹討厭這樣不誠實的行為，拒絕他：「不。我剛剛一直告訴你不用了。你也說這是免費。這樣不對。」那男子還是說著：「我有孩子要養啊！你若沒有零錢，我可以找零錢給你。」蘇小妹很堅定地拒絕了。

過兩天，蘇小妹去開會時，聽到另一位美國人也遇過同樣的情形。那個美國人同樣也拒絕了。隔幾天，那美國人又見到其他擦鞋人，把鞋刷掉在地上，有了經驗，那美國人便不出聲，走了幾步路之後回頭看，那個掉了鞋刷的擦鞋人又悄悄回頭把鞋刷拾起。原來，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經過這些事件，我的觀察是，在伊斯坦堡的土耳其人，很努力尋找機會掙些錢 (尤其是觀光客的錢)，有些方法讓人覺得不認同，但我覺得他們其實是不愛起爭執的和平主義者，同時並不太精明。他們索費的態度是：我想辦法了，我試過了，但客人不買單，我也沒辦法。

伊斯坦堡人的性格其實相當溫和，他們會變著彎兒想盡辦法佔外地遊客的便宜，佔不到便宜時，也是摸摸鼻子，有耐性地比手畫腳嘗試。很少見他們動氣，反倒是我們這些遊客，頭上冒煙。他們也只是不笑不怒地用著破英文跟你磨。

通常為著就是幾塊里拉。為了這樣小的金額，又讓我不忍起來。與感情用事的我不同，理性的蘇小妹說：「我可以理解他們為了生活這樣做的理由，但我同時也可以說，有很多土耳其人在經濟的壓力下，他們還是選擇了誠實。」

這一番話說得我倒為了自己的婦人之仁而感到訕訕然。

在耶尼清真寺廣場賣遊客鴿子飼料的老人。

群聚在飯店門口的計程車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