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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4-2014

幸福的我有兩個家,一個是自小成長於斯的台灣的家;一個是和蘇小妹在 Lincoln 一起建立的家。

台灣的家曾經是我最重要的生活重心。結婚前,不管是哪個重大節日:清明、端午、中秋、農曆新年等等,我總是理所當然地在家中和家人圍坐在餐桌,或是啃著月餅;或是吃湯圓;或是圍著熱騰騰的火鍋,一起嘻嘻哈哈。那時的我以為,未來的日子毫無疑問也會一直像這樣熱熱鬧鬧地過下去。

認識蘇小妹之後我們很快便結婚。我的生活重心,啪!一下子轉移到了和蘇小妹一起在 Lincoln 的家。這一段日子,無論是歡笑、是流淚、是平靜,我們兩個人總是攜著手一起。未來,我們兩個也會一直這樣牽著手。

今年,在外奔波的娘家阿爸提早回家,還沒除夕就在家裡抱著孫子等過年。趁著阿爸有空,我特地打電話回家跟阿爸聊天。聊到今年春節要怎麼辦年貨時,一向走硬漢路線的阿爸,悠悠地說:「雖然妳自己在美國過年會很孤單,不過少了妳,我們在台灣的年也不好過啊。」阿爸!快過年了,這太催淚了啦!我聽了忍不住跟爸爸撒嬌:「我想回家!好想跟大家一起在家裡滾來滾去!」阿爸又正色說:「妳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最重要的是好好地跟夫婿過生活,未來有機會大家再團聚吧。」嗯,我知道啦!可是還是會想家啊!

去年的農曆新年,我是第一次不在家。我發現,第一次的缺席對我及家人們都比較容易度過。去年,家裡的人雖知道圍爐會少一個人,但他們主要的焦點是關心著新婚的我在美國過得幸福與否。等過完了年,娘家才意識到,少了一個人,感覺有多麼地冷清。而我則是忙著適應美國的新生活,陪著以往都是一個人的蘇小妹迎接兩個人第一次的新年。等過完了年,我才注意到,和父母、妹妹圍在一起吃年夜飯對我是多麼有意義的一件事。

今年我們有了去年的經驗,知道思念著對方會是什麼樣的滋味,也知道未來大家還是會繼續這樣子互相思念。我想,今年是更難熬了。

我因為思念故鄉而一個人默默沉思,思緒在往昔的回憶中飄呀飄地轉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阿娘帶著我們背唐詩。我們姊妹對詩中的涵意還懵懵懂懂,就已經像在競賽玩樂一樣的背呀背,因此我 10 歲左右便能夠完整地背誦長恨歌和琵琶行。10 歲的小孩哪裡懂得什麼叫做:「漢皇重色思傾國?」只覺得會背這麼一長串,很了不起罷了。

背誦時雖還不能體會詩人們的愁苦,但隨著年紀漸長,慢慢嚐過人生的各種滋味後,刻印在腦海中的各個詩句會在恰當的時間,「叮!」靈光一閃,讓我在心底低呼「原來如此!」即便如此,已經老大不小、懂得愁滋味的我,以前對於詩人們描述的沉鬱鄉愁,還是一知半解。

我曾經以為,喜歡搬家的我適合漂泊,可以四處為家。還是上班族的時候曾經豪氣地跟上司說:「有業務需求的話,即使派到非洲我也去。」我之所以能那麼灑脫,是因為那時候我的根還緊緊地扎在台灣的土裡,我的腳也還結結實實地踩在故鄉的土地上。我就像是一個臍帶都還連在母親身上的小嬰兒,卻不知天高地厚地朗誦著勞什子『志在千里』。

遇到了蘇小妹,我們決定共度一生。雖然很捨不得,我知道離開家鄉的時候到了。我的根依然深深地埋藏在台灣,我的腳步卻已經緊緊跟隨著蘇小妹移到了美國。

在美國和蘇小妹生活的日子很快樂,我也非常喜歡 Lincoln 的風土人情。但不知為何,貪心的我心裡總還是覺得不滿足。我很想深深嗅聞台灣那溫暖潮濕的空氣;我想念家人們或罵或笑的豐富表情;我想念在生命中有機會相處的親朋好友們;而我是如此地眷戀著故鄉那暖洋洋的氛圍。

小時候背誦著王維的詩,「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年輕的我私以為,王維這首詩平平無奇,不如他描述山水的田園詩來得清麗雅致。看到許多人引用「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句話時,還會偷偷笑他們了無新意。

現在,已識愁滋味的我,只能說:「王維不愧是王維啊!這真是他X的說到人家心坎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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