茄子

01-03-2015

在烤麵包機烤了兩片全麥麵包後卻沒吃，錯過了品嘗時機的麵包變得又乾又硬。蘇小妹說他願意吃這石塊般的麵包，但我捨不得他吃這樣難以下嚥的食物也捨不得丟掉，就暫時把它們收在冰箱裡。仔細思量了幾天，我決定拿來做麵包布丁。

我把蛋、牛奶、砂糖打勻，撒幾粒葡萄乾，再將這香甜的混合液淋在乾硬的麵包塊上，浸泡約 5 分鐘讓麵包變得像海綿般柔軟，放入微波爐內微波。等微波爐「叮！」地一響，我便聞到了濃厚的蛋奶香。聞到這香味，我驀然回想起，上一次做這道甜點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在我高中的時候爸媽工作忙碌，身為大姊的我便攬下了煮飯的任務。從那時起，我開始了買食譜、研究菜色的習慣及嗜好。那時我常常在廚房裡實驗玩新花樣。由於大妹是個相當偏執的偏食者，她對我的創意料理總是抱持著懷疑而閉鎖的態度；因此當時年方十歲的么妹就成了我的實驗對象。有時我會做出連我自己都不太願意吃的奇怪食物──比方說，奶油悶爛香蕉──么妹只會說句：「這味道好奇怪。」還是會乖乖吞下去。

我當然也有幾道擄獲她歡心的拿手菜，好撫平她吃下我失敗實驗成果所受到的味覺及心靈創傷，如這道麵包布丁就是其中一道。雖然我覺得這道料理太過簡單，無法完整展現我的手藝；反過來說，只要輕鬆打打蛋、牛奶再微波就能讓么妹開心，付出的這點勞力倒也算是相當划算。

不記得為了甚麼，我後來沒再做麵包布丁這道甜點給么妹吃，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道食譜也漸漸塵封於記憶中。

今天我為了解決乾硬麵包，突然想起麵包布丁。就在那一剎那間，我彷彿開啟了記憶的閘門，往昔林林總總的大小事，如潮水般向我湧來：台北家廚房的模樣；那本沉重精裝全彩微波爐食譜的重量；麵包布丁圖片在書頁面左上角的位置；從微波爐取出麵包布丁時盤子燙手的熱度；麵包布丁溫熱的香氣；問么妹做麵包布丁好嗎，她點頭的樣子；還有，最重要的，她用湯匙挖麵包布丁時燦爛的笑容。

現在么妹已長成三十多歲的大姑娘，品嘗過成把成把的精緻美食，品味與十歲時的她相較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趁熱，我吃著軟呼呼的麵包布丁，細細回憶著十幾歲時的味道。

我想念與家人聚在一起度過的那段流水年華；深深思念著家人或笑或吵的熱鬧氣氛；也守著往昔發生過的或大或小點滴情事不忍忘記。

只是，每個人都必須邁步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這道路，有時候是讓大家並肩行走，有時候彼此道路的距離會越拉越遠。這一階段的道路，我走著走著，搬到了離家遙遠的美國中部，使我和親愛的家人們只能隔著太平洋遙遙相望。但無論實際上的距離有多麼遠，我知道，我們心靈的距離總是一伸手就勾得到的。